一个刚出校门，走向社会的高中毕业生，虽然比那些初中生成熟了一点，然而他没有实际的生活经验，满口学生腔，依然幼稚得可笑。 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，总在他的脑海里盘旋，浮荡。他自初中始，因为受那些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，在中学从事语文教学的老师熏陶，影响，就幻想着将来也能当个桃李满天下的老师。 就连那个在班里当文娱委员，爱唱爱跳，被同学暗地里公认的校花虞秀平，有一次问他：“陈润南，我想考电影学院表演系，你爱好文学，准备报考什么院校？” 他毫不犹豫地说：“师范大学！”是呀，他的理想，就是当一名教师。 虞秀平看了看他，微微一笑，好像还想对他说点什么，但欲言又止，终于没说。 那时候，他真的想在汉语言文学方面，好好深造，认真研读古今中外大作家的作品，打下扎扎实实的基础，提高自己的表达能力，以备将来一旦进入社会，就能临场发挥，倚马可待，大展宏图。 或者，像自己的叔叔那样，在边远的山区小学任教，清清静静，与世无争，边教边学，去了解，熟悉山区的生活，利用寒暑假比较充裕的时间，从事业余文学创作。 就他的课外阅读范围而言，他知道很多作家原来都是中小学的教师。叶圣陶先生就做过十年小学教员，老舍先生也曾在小学任教。朱自清先生当过中学教员。 他在县一中高中部就读时，教他语文的高老师，不但曾经是地方报纸的记者，还是省内颇有名气的作家，他的散文写得特别好。 为了向高老请教，他不知主动到过高老师的卧房兼书房多少次。那时候，老师的宿舍还是比较简朴的，就一间砖瓦平房，里面半间为卧房，只用一大块浅绿色的、薄薄的布当帘幕，遮隔开来。而靠门前的这半间，紧靠东墙，放置的是一张书桌，书桌上靠墙边放置一个极简单的三层书架，书架内塞满了的书也不过一两百本，但已足以让那些中学生羡慕不已。 白天，高老师的房门是从来不关的。无论有多少师生经过，高老师都不当一回事，他心静如水，默默地备他的课，改学生的作文，或自顾自的写着他的文章。 陈润南常常想，他就是要做高老师这样的人，无论在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下，都能静静地治学，默默地写作。 然而，在那个经济比较困难的生活环境中，在教育尚未得到全面发展的时代，学校、职业，自然也是不能自择的。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，他们那届的高中毕业生，都没有参加高考。不但虞秀平没有报考电影学院，他当教师的梦想，也随之幻灭了。 让陈润南感到意外，也深为感动的是，当他和许多昔日的同窗好友，被召唤到市政府广场集中，即将坐上汽车，在锣鼓喧天声中，奔赴雷州半岛的广阔天地时，虞秀平是唯一到场送他，始终微微的笑着，同他说了许多话，又目送他上车，看着他的背影渐去渐远的同班同学……